中国气象报记者 赵晓妮 段昊书 通讯员 董永春 郑文丝 钟晨

　　9月底，今年第22号台风“山竹”在广东留下的喧嚣逐渐远去。无论在正面登陆点，还是受影响的城市与乡村，一切都迅速恢复到平常状态。

　　但在广东气象部门，它将会以各种形式被记录和思考——“如何提供更精准的预报”“如何从风险防控角度做好防御”“如何在城市建设和发展过程中更好地发挥气象作用”……风雨之后，气象工作者又沿着台风留下的痕迹开始新探索。

　　正如在改革开放以来的40年里，把每个重要事件作为自我提升的契机，以开放姿态创新求变，这是广东气象人的传统，也已成为一种习惯。

　　从“山竹”防御回眸历史：成功防御是对广东气象40年发展的一次回音

　　在登陆广东的台风中，“山竹”造成的陆面大风影响范围、大风影响持续时间、阵风风速都创下历史纪录。

广东沿海大风预报示意图。来源：@广东天气

　　在其登陆前，强度稍弱的台风“飞燕”重创日本，飓风“佛罗伦斯”肆虐美国。面对“山竹”，我们，又将交出怎样一份答卷？

　　9月16日17时，“山竹”登陆台山市海宴镇，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14级（45米/秒）。19日，根据应急管理部统计，与路径相似、强度相近的台风，如2008年“黑格比”、2015年“彩虹”、2017年“天鸽”相比，“山竹”造成的死亡失踪人数、倒塌房屋数量、直接经济损失均为最少。

　　这一切，是如何做到的？

　　在“山竹”到来之前，随着台风可能登陆点的变化，广东省三防办参照台风“海鸥”“彩虹”“黑格比”“天鸽”等，准备了至少四套防御方案。省防总副秘书长黄志坚认为，此次组织领导力度前所未有、预报预测准确及时、指挥体系更加有力、早部署早行动早落实、全社会动员，才带来了“节奏感强、有板有眼、有力有序”的防御，而其支撑就是“气象预报预测水平显著提高”。

　　9月10日收到关于“山竹”的提醒后便全员行动，在广州市番禺区金沙湾社区居委会主任陈智浩看来，是由于“居民防灾意识增强，配合更主动”。该社区居民张秋琼则回应：“一开始就很重视，各种气象信息早就通过多个渠道传了过来。”

　　“早年间，大家吐槽气象预报每次都不准。现在完全不同了。气象对于防灾减灾和企业经营都有很大帮助。”长隆水上乐园总经理梁伟林说。

　　无论是预报准确率提升还是部门联动形成合力，不同答案的背后，都源于气象现代化建设成果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核心作用。

　　然而，广东气象部门的成长，并非突然“拔地而起”，而是经过近40年洗礼。如果有一次回眸历史的机会，我们要从改革开放初期，羊城那座偏居一隅的六层小楼看起。看广东气象人从此迈出脚步，乘着改革开放的浪头而来。

　　从画图到智能网格预报：新资料填补空白 核心技术实现突破

　　当“山竹”来袭时，守在阳江的省气象台首席预报员卢山感受到分量颇重的信任。当地领导两次专门问他：“台风什么时候来？到底有多厉害？台风登陆之后，风雨会持续多长时间？”

　　卢山说，这充分体现了气象工作的价值。

　　在广东，从事气象工作并不容易。据统计，在广东遭受的自然灾害中，80%是气象灾害；拥有比国内其他省份更漫长的汛期，遭遇更强劲的台风、暴雨、强对流是家常便饭。

　　1982年，卢山参加工作。“当时福今路气象台值班室的桌子都是倾斜的，那是为了方便手工画天气图。”他说。当时的广东省气象会商定在上午9点半。这是因为，观测资料需要花费1个小时，才能在8点45分送达。预报员仅有半个小时画图时间，只好将天气图裁成两半，分别手工画好后再粘到一起，又花上15分钟分析，刚刚好能赶上会商。

　　那时，全广东气象观测能依靠的只有86个人工地面观测站。“监测密度平均上百公里，判断台风登陆点只能画出大概的地点。”省气象局网络监测处处长张立波的气象生涯也是从1978年画天气图开始的。

　　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全国气象事业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广东气象事业也踏上了快车道。

　　从新千年开始，新的观测资料逐渐填补起一段段空白：2000年，广州新一代多普勒天气雷达站建设启动，不再依赖单一地面资料和卫星云图；2007年，开始海洋气象观测；2011年，启动地面观测自动化改革；2013年，广州卫星气象地面站B站投入业务运行……40年来，省气象局持续提升综合监测能力，形成天基、空基和地基一体化自动气象综合探测系统，基本实现重大灾害性天气监测不漏网。

　　“‘山竹’还远在海上时，52个海岛自动气象监测站与陆基观测系统构成防御台风监测的第一道防线；6个浮标气象观测站将观测范围延伸至外海80公里，构成第二道防线；8个石油平台观测站将观测范围延伸到200公里以外，构成第三道防线。”张立波说。

　　观测数据不断丰富的同时，预报技术也在快速发展。2008年，省气象局牵头研发精细化网格预报业务系统，经过五年尝试、两年试验和三年业务实践，实现省市一体精细化数字网格预报业务。2012年，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智能网格预报一体化平台正式上线运行。从2015年4月开始，省市联动的智能网格预报业务化运行，网格预报在广东全面取代传统城镇站点预报。

　　从独唱到合唱：如果希望被了解和认可，不要等，走出去！

　　在台风登陆前一天，广州市第九十八中学校长孔颖梅再一次确定，全校近800名学生的家长全部收到了停课通知。

　　其实，那一天，从电视、微博、微信、网站、手机客户端、短信等渠道传出的气象预报预警信息早已在全省传播开来，更多的社会力量参与到气象防灾减灾中。省气象局局长庄旭东认为，这体现出气象服务从部门“独唱”向社会“合唱”转变，并当好“领唱”和“指挥”，形成防灾减灾的“生态闭环”。

　　“气象部门正在由纯粹的气象服务提供者转变为气象服务的组织者。”省气象局气象服务专业技术总师高权恩亦认为。1983年，他加入广东气象队伍时，公众对气象还是“熟悉又陌生”的。

　　地处改革开放的前沿，渴望被了解的广东气象工作者主动走向社会。高权恩回忆起当时走街串巷派发传单的经历。尽管也遇到过尴尬和嘲讽，他依然觉得这段经历弥足珍贵：“我们自愿打开门，与社会沟通，就算遇到困难，还是依靠自己走出去。这也为后来的业务与服务打下了基础。”

　　在这样的紧迫感之下，广东气象部门从上世纪仅通过传统媒体播发天气预报，到逐渐建立起大喇叭、电子显示屏、电话、短信、网站、电视、微博、微信等多种服务渠道使更多群体受益，再到如今探索个性化、订制式气象服务。

　　“我们走出了很多个‘率先’，不是说有多聪明，而是在改革开放过程中抓住了新的诉求。只要敢于担当，便能捕捉最先吹来的风，赢得发展的先机。”高权恩说。

广东省突发事件预警信息发布中心。来源：广东省气象局

　　在诸多“率先”中，秉承“大应急”思维的广东省突发事件预警信息发布体系建设，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早在2007年，“湛江大暴雨要引发大地震”的谣言一度引发恐慌。280万条辟谣短信及时安定了民心，赢得社会肯定。广东省突发事件预警信息发布体系由此起步。

　　经过11年发展，广东预警信息发布实现“有机制、有平台、有手段、有标准”，推动建立省、市、县三级突发事件预警信息发布中心102个，以精细化智能网格预报的“网”，叠加海事、安监、民政、国土、水利、卫生、地震、消防、武警等防灾减灾部门的大数据，利用云计算平台织出了省市县三级联动的气象防灾减灾“一张网”，为各级政府防灾减灾决策指挥提供综合分析支撑，成为全国典范。

　　在努力做好防灾减灾的同时，广东气象部门还在利用好天气气候资源上下功夫，将服务触角延伸到了交通、旅游、农业等100多个部门和行业。广东省生态气象中心创新开展生态旅游气象服务成效显著：深挖气象资源潜力，助推罗浮山成功创建“中国天然氧吧”；为长隆集团打造专属气象服务系统，为企业趋利避害、优化运营提供参考。

　　每过一个槛都激生新动力：在伤痕中成长，在合作中获取“经验值”

　　从过去的灾害性事件中得到的“伤痕”，似乎比获得的赞美更让人印象深刻：1984年，西江航道一艘客轮因瞬时大风发生翻沉事故；本世纪初，灰霾困扰珠三角；2016年，东莞发生吊车倒塌事件……对于这些“事件”，广东气象工作者并不避讳，而是仔细调研，考虑如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可以说，广东的3部气象地方法规、6部气象地方政府规章，都脱胎于解决问题的过程中。1997年，广东省人大常委会颁布《广东省气象管理规定》，成为全国率先将气象工作纳入法制化管理的省份。良法护佑的广东气象，得以在法治轨道上稳妥疾驰。

　　“广东气象法律法规是接地气的。”省气象局副局长梁建茵说，“我们开门立法，而不是站在气象部门立的。”

　　当2016年东莞发生龙门吊倒塌事故后，广东气象部门在参与调查过程中发现重点单位的防御责任落实问题，由此推动出台《广东省气象灾害防御重点单位气象安全管理办法》，强化责任主体的灾前预防，以点带面提升气象灾害防御水平。这也是全国首部规范气象灾害防御重点单位的地方政府规章。

　　除了从问题中寻找答案以外，广东气象人还擅长张开怀抱。

　　1982年，粤港澳合作生出萌芽。两年后，省气象局与香港天文台在珠江口黄茅洲岛建成广东第一个无人自动气象站。1994年，粤港澳在探测方面开展全面合作，此后三地不断加强在公共气象服务、应对气候变化、区域数值预报、自动站建设、数据共享、灰霾监测预警和南海海洋气象业务等领域的合作交流。

　　“近40年来，粤港澳气象部门凝聚力量，实现从合作到融合，已建立长期稳定的交流合作机制。”省科技与预报处副处长郑伟杰说。

　　2000年以后，合作范围不断延展，珠江三角洲（番禺）大气成分野外科学试验基地、广州雷电野外科学试验基地、博贺海洋气象科学试验基地、热带季风区（龙门）云降水物理野外科学试验基地等一流的野外试验基地建设，打开了广东气象科技合作的示范窗口。现在，广东气象部门不仅在泛珠三角区域数值预报中搭建了更广泛的科研合作平台，还建设广州大气联合研究中心，建立“产-学-研”发展模式。

　　地处南粤，广东常常能更早感受到春风吹拂；作为改革开放的先行地，广东更是春江水暖之地。当风吹来，气象工作者既能发现“风力”“风速”的细微变化，也能感受到吐故纳新的温度和力量。

　　（来源：《中国气象报》2018年10月18日一版 责任编辑：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