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冰期气候一路转冷，欧洲粮食收成一路下跌。教会将其归罪于女巫，掀起大规模的审判与处刑。此后，改革派教徒声称，教皇才是真正导致气候严寒的罪魁祸首。欧洲各国分裂成倾向改革的北方和支持保守派的南方，陷入宗教战争。

　　严寒、女巫与火刑架

　　1590年，德国南部的维尔茨堡，一个疯狂信仰天主教的公国，一场公审在维尔茨堡镇里的老桥上举行。

　　审问者成功地将坏天气归咎于一群女巫身上。其中一个人叫芭芭拉·霍恩贝格。她是一个原本要嫁给邻居迈克尔·特雷谢尔的寡妇。在众人面前宣读供词时，她承认自己给周围的村镇带去了天灾。她说，她引来了坏天气、雾和霜冻，破坏了树木，让它们的叶子全掉光，降下大雨导致人们无法收割。而这一切，源于魔鬼以她的未婚夫迈克尔·特雷谢尔的面目引诱了她。

　　这份在现代人看来啼笑皆非的供词，在当时维尔茨堡的采邑主教尤里乌斯·艾希特甚至更多狂热的民众看来却言之凿凿。

　　此时气候异常恶劣，人们迎来了一个特别难捱的时期，史学家们将其称为小冰期。冬季异常寒冷，夏季则十分短暂和阴沉。

　　现代有研究认为，太阳和火山带来了17世纪的严寒。发生于17世纪的“蒙德极小期”，是有黑子记录以来的太阳最沉寂的时间。另一方面，整个17世纪，能影响到气候的火山大喷发多达6次，是从1400年以来最猛烈的一个世纪。火山喷出灰尘和硫化物，悬浮在高空中，遮蔽了阳光。低温中，泰晤士河被完全冰封，就连南方的威尼斯也出现浮冰。

　　但当时的人们却并不了解太阳和火山与恶劣气候的关系。而这时候也是反宗教改革如火如荼的时期，天主教徒与新教徒之间的战火烧到了整个欧洲。新教徒与天主教徒都试图在性和道德约束上超过对方。他们更愿意将其归咎于一股更可怕的“邪恶”力量——巫师，绝大多数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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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审判的典型场景。

　　实际上，从14世纪到17世纪，西欧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暴发瘟疫以及天灾。在缺乏科学技术的年代，女巫就成了绝佳的替罪羊。到1484年，教皇发布了一道重要谕令，相当于具有法律效力的女巫通缉令，上至宗教法庭，下至地方司法机构，可以任意抓捕处死“女巫”。两年后，甚至有一本猎杀女巫说明书——《女巫之锤》应运而生而且广为流传。

　　一千多年来，基督徒们认为女人是妖妇。当时，这种厌恶女性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变成了暴力。而受害者通常是寡妇或单身女性，没有丈夫的保护，她们非常容易成为受害者。

　　维尔茨堡恰好处在将这片大陆一分为二的宗教斗争的前线。在糟糕的天气中，人们失去了收入，饥荒席卷维尔茨堡。

　　市民纷纷认为，恶劣的气候一定是魔鬼作的恶。他们恳求高塔中的采邑主教尤里乌斯根除魔鬼的走卒。尤里乌斯命令审问官将嫌疑人逮到市政厅，然后关进地牢，其中绝大部分是女人。在阴森的地牢里，人们用针扎遍这些女人的身体，在她们身上搜寻魔鬼的印记，所谓“身体上没有感觉的一个地方”。她们被带到刑具前，如果不承认自己是魔鬼在世间的仆人或与魔鬼有染的话，就要受到残忍的折磨。于是，毫无意外地，大多数被指控的女人屈服了，坦白曾是撒旦的情人，很多还指控了其他妇女。

　　文献并没有记录芭芭拉的结局，但在这样一番供词前，她应该难逃被烧死在火刑柱上的命运。据记载，1590年，在这个小镇里，有100人遭受了如此厄运，其中80个是女性。

　　不仅仅是天主教徒这样做，新教徒们同样热衷于迫害女巫。在整个欧洲大陆上，可以确定的是至少有20万人因施巫术被审问，其中6万多人以巫师身份被处死，绝大多数是女人。

　　在阴沉沉的天气里，当人们的性命短暂如“一只麻雀飞过金碧辉煌的大厅”，当人们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人们把矛头对准了更弱的弱者、更边缘的边缘人——无数普通人的妻子、母亲或是离群寡居的女性被架到残酷的火刑架上。火光熊熊，这些人留下斑驳血迹，是否会启发更多的后来人？

　　宗教战争与地理大发现女巫审判并没有阻止魔鬼般的寒冷继续发生。终于有人将矛头转移到了宗教体制本身。有教士认为，教廷的腐化招致了报复，而德国神父马丁·路德宣称：教皇就是带来严寒的魔鬼。

　　代表世俗权力的国王对此可谓喜闻乐见，他们乐于利用这些新说法，与教皇争权夺利，毕竟土地和税金才是最实在的。于是，这类说法在寒冷更严重的北部欧洲空前流行。新教徒与天主教徒冲突不断。

　　这样的矛盾很快激化，升级到“ 肉搏”的程度。1572 年8 月，法国王太后（天主教徒的代表）安排波旁家族（新教徒的代表）继承人与她的女儿结婚。这场婚礼吸引了许多新教徒参加。殊不知，王太后实际计划的是一场针对新教徒的屠杀。8 月23 日，屠杀在巴黎蔓延开来，死亡人数达数万人。由于屠杀开始于法国圣巴托罗缪节前夜，史称圣巴托罗缪大屠杀。

　　描绘圣巴托罗缪大屠杀的油画。这场屠杀是由法国王太后凯瑟琳·德·美第奇制造的针对新教徒的屠杀。画家将王太后安排在城堡上观望。

　　此后，一连串大规模的宗教战争随之爆发。西班牙对荷兰宣战，法国发生了连续八次宗教战争。而英国宗教矛盾引发的内战，让国王都搭上了性命。最残酷的宗教战争是德意志地区的三十年战争。神圣罗马帝国、西班牙、丹麦、瑞典、法国都参与到了这场漫长的战争中。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中，德意志地区的人口损失了一半以上。著名的马德格堡之围持续了一整个冬天。在小冰期的严寒中，士兵找不到一双完整的鞋子，平民则在围城中忍饥挨饿。马德格堡的守军投降后，天主教军队为了报复，几乎屠杀了所有的市民，只留下了少数女性作为俘虏。直到今天，德国人依然认为三十年战争是德国历史上最大的灾难。

　　令人深思的是，正是在这样艰难的生存环境下，欧洲人迸发了寻求更多生存空间的热情。他们开启了著名的地理大发现时代，越来越多地移民美洲。历史到此，似乎又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来源：《中国气象报》2018年2月23日四版 责任编辑：王美丽）